人物｜顾东风：将科学证据作为决策的基础

原创杨进刚许奉彦医师报

“杨进刚许奉彦·顾东风：将科学证据作为决策的基础,[567].医师报,2018-9-27（24）

中国科学院院士、曾任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心血管病医院流行病学研究室主任、现任该所群体遗传学及人群防治研究室主任的顾东风教授，将研究从最初的心血管病主要发病和致病因素及其流行变化趋势，逐渐深入到心血管疾病发病的环境因素和人类基因组研究相结合，引领学科发展的同时，也实现了学术的完美转归。

让世界听到中国学者的声音，并不是顾东风进行科学研究的初衷，因为医疗问题已经是关系民生的重大问题，中国人民有理由期待获得自己的最佳科学证据，并在此基础上制订公共卫生政策。

回国做点事情

1958年11月，顾东风出生在江苏省启东市。1978 年，国家恢复高考后，20岁的顾东风考入南京医科大学（原南京医学院）。1983 年本科毕业，顾东风考入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研究生院，在阜外医院开启了心血管流行病学研究和人群防治的职业生涯。1990~1992年，他获得世界卫生组织的奖学金，赴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深造。

20世纪90年代，正逢第二轮出国潮，大量的科技人才到海外寻求发展。一方面，世界卫生组织选拔资助人才极其严格，入选的都是各学科的顶尖人才，另一方面，国外相对优越的生活和工作条件，使很多得到出国机会的人才最终选择留在海外发展。

1990年，顾东风32岁，正处于事业的上升阶段。那时，他有很多机会留在国外发展。但当时阜外医院流行病学研究室主任吴锡桂教授赴美访问，对他说：“美国虽然生活和工作条件优越，但国内紧缺专业人才，做事还是在中国。”顾东风认为这话很有道理。

1993年初，顾东风结束了在美国的学习，回到北京。归国后，顾东风仍住在筒子楼里，走廊就是集体厨房，数十人公用厕所。

那段日子虽然艰苦，但顾东风的工作却非常忙碌，“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单位和调查现场度过，也没有觉得多难。”他说。

随后几年，为了学习分子生物学和人类遗传学理论与技术，以便更深入地开展流行病学与病因学研究，顾东风于1997年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心脏分子遗传实验室学习，1999~2000年赴英国南安普敦大学人类遗传学系学习研究。

良好的身体和强健的心脏

很多大型的流行病学研究历时几年甚至十几年，需要精心设计和组织，开展大量现场调查、数据整理与统计分析，有时候结果也可能与最初的设想不完全相符，这些都需要研究者拥有好体力、坚强的意志，并有能够承受不为人理解及调查对象不予配合等多方面压力的心理素质。用顾东风的话来形容，就是要有“好身体和强健的心脏”。

1991年，阜外医院流行病学教研室开展了我国第三次全国高血压抽样调查的现场工作，该研究调查了95万15岁以上全国城乡男女居民。吴锡桂和陶寿淇教授作为主要负责人，流行病学研究室人员对全国调查进行严格的质量控制、资料汇总和数据整理。

顾东风作为阜外医院流行病学研究室主任，参与整理及合作撰写了《中国人群高血压患病率和变化趋势》的英文学术论文。为了让国内专家和相关部门了解中国高血压的流行与防治现状，顾东风协助吴锡桂教授把论文投至《国际心脏病学杂志》发表，该论文成为国际上广为引用的我国高血压文献。

1997年，顾东风主持开展了“中国冠心病、脑卒中发病和死亡影响因素的前瞻性研究”。“当时，我每天想的最多的事，就是如何把这些资料从全国各地搜集回来。”

他一方面寻求原卫生部、医科院和各地方卫生局的支持；另一方面，寻求北京协和医学院毕业、赴美发展的何江教授的帮助，并成功从美国心脏病学会申请到了宝贵但有限的启动经费。

因为缺口实在太大，顾东风不得不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自己的知识“换研究经费”。就这样，他数次用知识分子固执而单纯的方式延续了项目的进程。他带领科室和合作团队，克服难以想象的琐碎事务和困难，历时4年，在17个省市收集了近18 万人的资料。

最终，他们证实了我国疾病谱转型、主要死因及重要影响因素的假说，并提出了相关防治对策，对我国心血管病防治起到了重要作用。

预测未来科学防控

2005 年，顾东风和同事们将《中国男性和女性死亡的主要原因》一文投稿到了《新英格兰医学杂志》，该杂志有关编辑和评审专家认为，这是一份设计良好、规模大、覆盖面广和随访时间较长的前瞻性研究，对于中国人群死因和主要影响因素、流行病学转型提供了独特的资料，有力地支持了世界卫生组织加强发展中国家慢性病防治的建议。

2009 年，顾东风等合作发表在《柳叶刀》的文章表明：2005 年，我国有233 万人因血压升高导致心血管病而死亡，其中127 万人属于过早死亡。

2010 年，顾东风与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贞医院流行病学研究所赵冬教授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院长Moran Andrew 教授和Goldman Lee 教授共同合作，对中国未来心血管病流行趋势进行了分析预测。

研究估计，假定其他危险因素水平保持不变，在未来20 年内，仅人口增长和老龄化问题就会使心血管病事件的发生数上升50％以上。但根据目前的血压、总胆固醇和糖尿病呈上升趋势的现状，虽然主动吸烟呈下降趋势，我国心血管病事件的发生数将额外增加23%。该预测，2010~2030年，中国的心血管病患者将增加2130万，心血管病死亡人数将增加770万。

在来之不易的大样本数据支持下，总结过去与指导未来，为公共卫生政策的制定提供依据，进而影响国民健康，这是流行病学研究者的动力和执着追求的目标，“研究过程中的艰难和付出都是值得的。”顾东风说。

科研要接地气

顾东风的研究从未止步。他在领导“中国心血管健康合作研究”“代谢综合征的发病趋势和综合控制研究”的基础上，较早地拓展到人类基因组学等重要前沿领域。

为了应用分子遗传学与人类基因组技术，探索人群高血压和冠心病病因，开展个体化防治，他还在1999~2000年赴英国南安普敦大学学习人类遗传学，并在北京协和医学院攻读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的课程，获得博士学位。

在阜外医院吴英恺、陶寿淇、吴锡桂教授等的努力和引领下，经顾东风等几代学者的执着追求，我国心血管病及相关慢性病的预防和控制得到了政府越来越多的重视。

未来，顾东风将继续围绕心血管流行病学和人群防治、基因和环境交互影响的致病作用进行研究，在掌握我国高血压、冠心病、脑卒中的发病、地区及人群流行规律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展社区人群防治的转化医学研究。“没有转化的研究就是空壳。”顾东风说，科研就要“高大上”，而转化则要“接地气”，来影响人群的意识和健康状况。

“我国不仅经济要发展，在疾病防控方面也要同步发展。”顾东风说。他希望通过自己和团队的工作，最大限度地改变老百姓的健康，并在国际相关领域掌握话语权。“我想，这也是每一位科研工作者的目标和最大的骄傲。”他说。

《医师报》9月27日24版